华宁陶,它是陶不是瓷。它制作得再薄,也不可能像瓷器一样通透。它生长于云贵高原,高原泥土才是它的灵魂,它所以透出的只有粗犷,精致不过如小家碧玉。它不是皇宫中可望不可及的藏品,也不是达官贵人手中的宠物。
六百多年前的明朝洪武年间,当一个外来者——车朋点燃了龙窑的火,也点燃了几百年来华宁人不一样的生活。作为生活用陶兼观赏陶,华宁陶由此走进了千家万户。
精致的小盐钵,豪放的盛水大缸,高贵如贡奉的神龛,下到洗脚的盆。华宁陶,是那样体贴入微,细腻有爱。
在那种叫四季丰收的大碗还没有问世之前,我们华宁人家里的碗都是华宁陶。
在塑料制品还没有满天飞的时候,我们生活中的器皿都是华宁陶。如今,有人说现在的华宁陶属于不一般的人家才使用,那么,以这个标准衡量,我们的老辈人,个个都是土豪。
年少时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关于华宁陶的记忆,而对于身边熟视无睹的华宁陶生产地,却是在今天才有幸亲自去看一看。
走在瓦窑村刚修整过的街道,见到曾经烟雾燎绕的古窑遗址。一堆堆瓦砾上芳草凄凄,摇曳着秋天的风轻云淡。仿佛在向我娓娓道来,诉说着华宁陶当年的兴盛,如诗又如歌却在风中渐渐散去。
我轻轻走过这一堆堆瓦砾,不敢高声言语,怕惊扰了沉睡百年的陶片,哪怕它们已碎成片。但我又有几分期盼,在眼前的碎屑之上,能找到一个明朝遗失的梦,然后在我的心里燃烧,窑变成一个遥远而古老的梦。
我又担心,怕脚步不经意间踩碎了一片清朝的陶,它或许如景德镇的清花瓷般精美,又如云贵高云上飘过的彩云一样炫丽。或者是,我能幸运地撞见民国年间的花瓶碎片。那么,站在古窑遗址上的我,是否就有了戴望舒笔下那结着丁香花一样的愁怨。
诗人笔下丁香花一样的女子撑着雨伞从小巷中走来,而我走在古窑遗址上,从明清两代的梦中穿越而来。
我俯身捡起一片陶,清晨的阳光温柔得如同我的眼神,轻柔地看着它沾满了尘土的样子。它分明是一只碗的底部,轻轻擦去上面的尘地,我看到了童年最熟悉不过的颜色,还有我最喜欢的自然碎成块状的花纹。
这是我童年就遗失在这的故事,还是两朝走来的梦? 如果这片陶片也有生命,它会对我讲述什么?是我渴望知道的曾经,还是它渴望诉说的过去?还是智慧的先人们如何把老沙、泥浆土、草灰作为原料,化腐朽为神奇,制作出多姿多彩的华宁陶。
而我是如此渴望知道,一堆泥土在火焰中经历了怎样的褪变,才让一个个泥土陶胚在烧制过程中,经历了窑变的开片和色彩变化,让华宁陶显得格外珍贵和稀有呢?
11座带着姓氏的龙窑是过去的记忆,180米长窑是先人留下的惊叹。
我现在所知道的这一切,已被时光挂在了树枝上,风干成一个和华宁陶有关的故事。
而那些像碎片一样的烧制往事,已成为天边飘过的传说。
如果时光能倒回,此时站在瓦砾上痴痴凝望的我,与这座张家窑会有怎样的关系?
我的先辈是张家窑多名张姓持股者中的一员么?那个如长龙一般的窑上,装窑的那两三天忙碌时光里,我是不是还给忙忙碌碌的工人们送饭做宵夜。
还是出窑时,在张家商铺里打着算盘出售华宁陶的生意人。
举起相机拍下张家窑长满野草的衰败,我的眼角有泪轻轻滑过。时间绕了一个大大的圈,还是回到了起点。
我这一趟瓦窑村之行,算是寻根吗?
我知道不是,可为什么,看到陶片上那个熟悉的张字,那个写在土坯上,经烈火焚烧过的张字,我依然倍感亲切。
仿佛看到一群我从未见过,却这么熟悉的张姓之人,让我在一瞬间忍不住再次双眼含泪?
街道旁,人家门前的柿子树已挂满了累累果实。
琉璃瓦安静地堆放在柿子树下,落满了这个季节的韵味,黄绿之间的无序,又把味道变成了视角上的风景,悄悄然望着你。
仿佛伸出一跟无形的手指,轻轻一勾,我并跌进那一幅画中。
走在村子一条小小的巷子里,安静得让人无法和瓦窑村的名噪一时挂上勾。只有瓦片堆砌的田埂,瓦片堆砌的墙,瓦片堆砌的排水沟,无声的诉说着瓦窑村曾经的辉煌。
漫步而过,随手可以触摸的陶片,却不知它属于那朝哪代,让我一路走来浮想联翩。
千百年后,没有谁还会知道,这个安静而古老的窑村小巷,曾经走过我这样一位平常却又爱做梦的人。
那时,会不会还有这些陶片,以及我偷偷按在陶片上的手印?
街道上安祥的老人,盛开的鲜花,不远处的高楼又无数次提醒我,我穿越不了时光,分明还活在当下。
可是我的耳边怎么响想了小时候卖水豆腐的吆喝声,然后妈妈递过来那个乳白色的华宁陶大碗,我抱着那个陶碗,飞速跑出家门。
看着瓦窑村牌坊上流光溢彩四字,我在心里默默地想,久负成名也好,蜚声全滇也罢,过去和未来,这都是一场几百年前就注定的相约啊。
这是一个走过几个朝代的梦,却依然在风和日丽中继续。
华宁陶,华宁人的陶,我们的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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